“今天吃点什么好呢?”

2023-04-20 13:43:22 来源:凤凰网

每一个置身于钢筋水泥写字楼的人心中,都有一个自己的小世界。这个温暖的世界千差万别,它可能是朝阳和晚风;可能是安静不被打扰;可能是和宠物一起散步;也可能仅仅是亲手做一顿饭。对于《内衣觉醒记》的作者鸭居羊子来说,让她的内心感到温暖的,就是在周末悠闲的享受一人咖啡后,带着心爱的宠物鼻吉去逛市场,并为做何种料理而苦恼。


【资料图】

那么你呢?在忙碌的写字楼之外,你内心那个温暖世界是什么样的?欢迎文末留言分享。

骑驴卖内衣的姑娘

节选

文 | 鸭居羊子

我曾强烈渴望,拥有一个梦想中的写字间。

它是我参加工作前,从少女时代起便已憧憬的世界。为此,我小时候还在稿纸上写过一篇名叫《果冻物语》的小说,并配了插图。为了把一个名叫“果冻”的女孩描写得悲惨一点,我先把她设定成残疾人,后来左思右想,又改哑巴,一个耳聪目明,方便我安排情节的哑巴。她养了一只巨大的牧羊犬,而且她的小提琴拉得优美,每天牵着狗出门卖艺挣钱。 牧羊犬会在音乐间隙加入几声狗叫,还会追赶那些听完演奏不付钱的家伙。 傍晚,女孩和狗会带着微薄的收入回到山间的小屋,家中有个生病的母亲在等她归来。

《你好,之华》剧照

匪夷所思的是,当下我的境况竟与之如此雷同。 当时上中学的哥哥看到小说的封面图,给我泼了盆冷水: “啊哈,果冻是涂的那种凝胶药膏吗? 哦不,是吃的果冻啊。 原来如此,那你这个故事,可以拿去推销给零食店啊。 ”

这篇《果冻物语》,后来我厌倦了它的“玛丽苏”味道,丢进灶台里一把火烧掉了,换得神清气爽。何曾想到,成年后的今天,我却仍在不懈追逐一个少女般的梦想。

它会在何时、以何种形式实现,我不清楚,但心中的火焰却愈来愈炽烈。每当置身冰冷的不锈钢写字楼内,坐在桌前一次次确认这个梦想,我就越发意识到,心中的那个世界有多温暖。最近,我自费出版了一本画集《骗子小姐》,四四方方,厚墩墩的,像一块豆腐。

如今,每个周日,我都会在自己家做一场小小的梦想彩排。

《花束般的恋爱》(2021)

周日,我最讨厌在这一天安排工作了。凡是有谁委托我在这天举办演讲或内衣秀,我都会有种吃大亏的感觉,仿佛因此浪费了一段人生。 也很难相信,有谁愿意在这个日子放弃玩耍,跑来听我的蹩脚演讲。

我的白色卧室被布置成林间小屋的模样,在我家房子最西侧。周日早晨,当我无忧无虑地赖在床上,享受着美梦的最后一丝余韵时,家里养的大狗鼻吉,会用它的长鼻子拱开房门,偷偷来瞅我。通过主人在睡懒觉,它马上嗅知今天是周日。为了弄醒我,它不停舔我的鼻子,或用鼻尖戳我的下巴。末了会“扑通”跳上床,将五十公斤重的身体压在被窝上。我故意闭着眼睛去揉弄它的毛,通过毛发的温热,用触觉来感知当天暖洋洋的日光。想到狗子早早享受到了周日的日光浴,我会猛地抱住它,和它开心地厮磨,从床上滚落在地,这才咬咬牙睁开眼睛。

我用慢镜头式的悠闲动作,在庭院里品尝着咖啡。告诉自己:今天一整天,都是我独享的时间。

穿上喇叭裤,挎上帆布包,拿起菜篮子。 鼻吉马上察觉到要去逛市场啦!仿佛去赶集的小朋友,欢快地蹦蹦跳跳。身为一只柯利犬与德牧的串儿,它对事物异常敏感。

任何国家的街市我都很喜欢。最值得日本人自豪的事物也许就是市场了。每条街上都琳琅满目,各种新鲜的商品应有尽有,多么丰富的世界啊!

《爱丽丝在巴黎》剧照

走在市场拥挤的通道里,左脚、右脚……步伐不慌不忙。水果、蔬菜、肉类、鲜花、点心、面包……每间小店的东西都堆得满坑满谷,溢到店外来。大叔与小哥的叫卖声,回荡在耳中,格外动听。每家店我都想进去买买买。

鱼店的小哥手法流利地把鱼块剁好,搁在秤上,然后拿报纸麻利地包好,口中还不忘冲我搭讪,“今晚干脆跟我跳舞去吧!”结束了一天的劳作,擦擦汗,冲个澡,换上干净衣服,出门玩喽——鱼店小哥的生活,有一种扑面而来的新鲜气息。我在脑中联想起索菲亚·罗兰主演的意大利平民电影,里面的市井画面与眼前的市场风景重叠在一起。

我在门外炫耀家传的长崎生鲷鱼茶泡饭如何美味,闻言,老爷子从店堂深处拎着菜刀跳出来:

“啥,啥?俺家的芝麻拌菜味道不一样?从没听谁这么说过啊。”

他多少有些遗憾地歪歪头,向我夸口起自家的配方来。这期间,鼻吉东走走,西嗅嗅,在各家店门前讨人喜欢地溜达,忽然发觉主人不见了,这才大吃一惊,到处寻找。鱼店的小哥赶紧把我藏进剁鱼案板下面,一手握着菜刀,一面乐不可支地拍手:“哈哈,它走过去啦。一副慌里慌张的样子。”

鼻吉哭丧着脸,无助地“汪汪”大叫,歪斜着身子往一旁跑去。别家店的店员纷纷伸手给它指点:“在那儿,在那儿!”我忙从案板下面爬出来。

肉店的西施“雀斑姐”,一面把包好的肉递给我,一面隔着柜台匆匆交代我做奶油炖菜的秘方。

貌似有点怪毛病的干货店老板,每见我从店门前经过,就会从近视眼镜后面,竭力讨好地打招呼:“嘿!来啦!今儿天气真不赖啊!”要是我买下一块鲣鱼什么的,他便会千叮咛万嘱咐地教我烹饪方法,“配鲣鱼干的话,一定要把豌豆仔细煮软了放进去哟,稍微加点生姜也好吃。”听口吻像在模仿电视烹饪节目。估计干货店和蔬菜店是一伙的,但我还是遵命去了蔬菜店。

《爱丽丝在巴黎》剧照

我没上过厨艺学校,虽只在逛市场、买东西的时候匆匆忙忙学过几手,会的却全是神奇又新鲜的烹饪方法。逛完一圈后,若我请教一句:“今天吃点什么好呢?”蔬菜店和鱼店老板就会拣对自己有利的料理拼命推荐,听得我脑子一团糨糊,不知买什么才好,只得自己从头考虑。

鸡肉店的老板娘是个沉稳优雅的女士。每次都会给我便宜五块、十块的,要么给狗子丢一片肉吃。年轻的老板则在一旁埋头苦干,给拔了毛的鸡剔骨头。推开障子门,从里间慢吞吞走出来的,是这家的老祖母,胖胖的身材、高高的个子,一身黑衣服,长得像法国男影星路易·茹韦,站立时两脚呈外八字。无论男女,我只有极偶尔才会碰到传说中“人见人爱的长相”,而这位老太太恰好属于这种天生讨喜的模样。她操着沉沉的女低音道:“我在电视上瞧见你啦……”

而后照例又是对我上节目时“讲话不讨喜”一番忠告。我对自己的母亲不时会顶撞几句,但对这个人却会绝对服从。

花店的小姐姐,个子娇小,微微龅牙,但格外能干。水桶里无章法地插满了各种鲜花,枝枝皆散发着生活的气息。小姐姐招呼客人的间隙,会灵巧地给佛坛做一捧供花。先用叶片打底,扎成平面的椭圆背景,好似佛陀头顶的背光,而后她不假思索地,飞速将各种花朵点缀其上,仿佛在给一盘什锦寿司做装饰,最后,拈起草绳“骨碌碌”绕几圈,再“噌”地扎紧,令我再次对日本的佛花之美叹为观止。弗拉明戈舞者的蔷薇花头饰也宛如佛花,呈扁平形,以正面佩戴,背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。

市场的鲜花相当便宜,偶尔我要是买个一千块钱的,整个人都会被花给淹没。小姐姐拿出自暴自弃的狠劲,胡乱给我打折。有些快要败的花甚至白送。

从那以后,我总会买一堆便宜的临期花回来自己制作干花。房间的梁柱、天花板上,琳琅吊满了晒干的玫瑰、雏菊、贝壳草,布置得好似山中小屋,散发着干草的清香。

《绿光》(1986)

水产店的小哥帮我攒下鲍鱼和蚶子的壳,我拿回来涂上金粉,装入彩色的干花,撒上香水,用玻璃纸包起来,放在店里售卖。

因为鼻吉总是从鸡肉店的老板娘手里讨肉吃,我有时会把便宜的内裤当作礼物偷偷塞给她。

这样一来,她又会从花店买下大捧姹紫嫣红的紫罗兰,走到酱菜店门前,二话不说默默往我怀里一塞。我双臂抱着这番盛情美意,呆呆怔在原地,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。

我发现,奇怪的是,与我投缘的蔬菜店、花店、鸡肉店、鱼店,和其他商家比起来净是些寒酸小店。就拿花店来说吧,隔一条街对面也有家卖花的,规模大三倍,花的品类更多,摆放也秩序井然。可惜,店主老爷子凶巴巴的,十分吓人,就连枯萎的残花也不肯送人。还有家鱼店,每次我精打细算,想按克数买点儿鲭鲨肉,老板切肉时必然会多切,一定要多挣我几块,摆明了在耍心眼。另一家蔬菜店,品种齐全,应有尽有,总是顾客盈门,可在里面多逛几圈就会担心被轰出门来。我平素去的小菜店,总是会缺货,假如想买青豌豆什么的,会让老板先从隔壁买来再转手卖给我。老板这人,总让我想起读女校时候的老师。他还教会我如何腌渍藠头。

尽管我手里抱着沉甸甸的东西,狗子鼻吉也不懂得帮忙,屁股一扭一扭,兴高采烈跟在我身后。

《狗狗与我的十个约定》剧照

我走进市场里的咖啡店。周日的店里一派轻松氛围。我坐在窗边,晒着早晨的太阳,享用一杯咖啡。狗子像个误闯宫殿的乡巴佬,眼睛瞪得溜圆,打量着店内陈设。我若切块烤松饼丢给它,它会露出震惊的表情,叹声长气一口吞下去。就算带个孩子来,这会儿只怕也早就尝腻了各种美食,不会为一口好吃的轻易开怀。傲娇的宠物狗也早已向人类看齐,甚至能分辨各种食品的商标,如果不是特别美味的东西,连睬都不睬。而我家鼻吉却是散养的,丢给它任何食物,它都会受宠若惊,仿佛得了天大的恩赐,一副好奇的态度。我喜欢看鼻吉惊喜交集的样子,故存心拿食物在它面前显摆,一粒花生米、一勺冰激凌……故意一点点地喂它。

仔细想来,与人类种族完全不同的动物——一只四脚兽,慢条斯理地迈着步子,支棱起三角形耳朵,浑身布满毛发,长鼻子到处嗅闻,龇牙嘬着牛骨头。这样的动物,却肯察言观色,领会我的意图,时而轻笑,时而伤心,时而畏缩惶恐,为了独占我的爱,终日围着我打转,多么不可思议!它虽不会人类的语言,我却与它不知聊过多少心里话。反而是一只狗子,强势入驻了我的内心,直击我最深处的情感。日常我只是带它逛逛市场,一起散散步,它便开心到上天一样。这样的动物,我怎能不由衷怜爱。性情好战的我,面对外部世界,总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,是它让我收敛起棱角与锋芒,去注视生活中的小确幸、小和平。在我看来,它们都是和平的动物。

我模仿电影里的慢镜头,端起咖啡杯,优雅地送至嘴边,啜一小口,让褐色的液体在舌尖打几个滚,再流入胃囊。堪比豪华度假村的美味,自口中蔓延开去,浸润了五脏六腑……

假如给我一个街角或一片草原,我愿支起篷布摆个摊儿,也搞一个自由市场,卖些内衣、水果之类的新鲜货。 乡村农妇款的宽松棉睡袍,浆得笔挺,特意饰以白色的粗棉宽边蕾丝;肉铺老板爱穿的围裙,肥大得几乎能盖住整个身体,帆布质地,上面印有美味诱人的肉类、蔬菜和水果;宽大的枕头、放脏衣物的大帆布袋、修道袍式样的牛仔布厨衣、寄宿生式样的肥大短衬裙、一个世纪前的复古款黑色针织短衬裤……这些商品,统统装在一个巨大的藤筐里,堆得像小山一样。“新到货的厨衣,瞧一瞧看一看喽!”我高声吆喝,招揽客人。顷刻间,藤筐里的东西便被抢购一空——当我兀自浮想联翩时,狗子却已舔着嘴,从不知谁家后厨逛了回来。不必猜,肯定又被大厨勾引去吃喝来着。

可惜,哪怕和鼻吉享受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快乐,有时都会造成“公害”。早晨我牵着狗在海岸边散步,和幼崽时期一样,鼻吉晃着肥屁股,身体微微向左歪斜,施施然迈着小步。

但这一天,我的心却愁云惨淡。

为何要与病中的母亲那样激烈争吵呢?连我自己也不懂。整天病啊、死啊,把丧气话挂在嘴边的母亲,她的心情我不是不理解,但同时也深感被拖累而心有不甘。难道为了母亲,就要将我的青春、自由与人生,葬送到不知何处?我夸张地叹着气,故意演给她瞧。其实,心里也确实这样想。在母亲与病魔抗争的痛苦岁月里,我深知勤快能干的她有多么懊恼,但尚未来到母亲的年龄且健健康康的我,为何非得陪她一道过着暗无天日的卧病生活呢?我羡慕那些与父母分居两地的朋友。

然而,说归说,我又忍不住后悔:自己微不足道的快乐与工作,与一个人的性命,究竟孰轻孰重?长年看护卧病的母亲的确有些疲惫,但也真没操劳到应该如此疲惫的程度。我在心里反省着。

然而,下一个瞬间,若是母亲说了我某个朋友的坏话,我又会正义感爆棚,出于愤慨而冲她怒吼,骂她没人性、卑鄙小人,哪怕她是我的生身母亲。

一通狂吼之后,心中反倒更加气恼,各种怨言骂语随之倾泻,抱怨给母亲收拾便盆臭死了、烦死了,甚至赌咒要先她一步去死。

只是,骂过之后,听着母亲熟睡的鼾声,想到有天将再也听不到她的鼻息时,又会放声号啕。

《狗狗与我的十个约定》剧照

我在海岸边摘起了三叶草开 的小花。 草丛里怕有蛇,于是让鼻吉从旁保护。 我想,至少摘点野花冒充紫云英,拿去给母亲闻闻田野的清香,说不定能哄她开心呢。 但转念又觉得自己是拿冒牌货洗脱之前的不孝之举,便放弃了。

野花很美,蝴蝶很漂亮。 就连这么想一想,都有种沾沾自喜。 只有自己沉浸在快乐里,而对身处不幸的他人,却硬把花递到人家眼皮底下,显摆道:“瞧,是不是很美?” 我意识到,人在不幸的时候,用花之类的东西来掩饰痛苦是卑鄙的,索性彻底躺倒在不幸的泥淖中,露出鼻孔苟全呼吸即可。 我想起有位作家写道: 不去想象樱花树下埋葬的死人,便无法体会樱花之绚烂。

初夏的阳光清澈明媚,我却恰恰相反,漠然阴郁地走在洋槐树下。这样的心境也并非此日所独有。母亲卧病十数年,我从未有一日逃脱过黑暗的阴影。

洋槐树绽开硕大的白花,形状宛如泪滴。自天空洒落的泪滴,天使之泪。不,不,天使只需插着翅膀开心飞翔就好。她们不会有哭泣的眼泪。索性跳起来摘几朵回去吧,正这么打算时,一辆白色轿车忽然分毫不差停在我身旁。

一位戴太阳镜的中年女士冷不丁从车窗探出头来。

“这位小姐,你遛狗不牵绳,会给别人添麻烦哦。想必你也晓得吧?最近有个小孩被狗咬死了,还上了报纸呢。你这么做已经构成了公害。”

“我讨厌把狗拴着!”

我冲女士大喊,声音把自己也吓了一跳。

“遛狗不牵绳,是不允许的。”

“养狗就不该成天拿链子锁着它!”

“待会儿就会有小朋友到这儿玩,我的孩子也在里面,难道不危险吗?!”

“你的小孩?你怎么不想想别人的孩子?”

“所以啊,我不是告诉你会很危险吗?”

“熊孩子才应该拿链子拴起来呢。鼻吉,过来!”

听到我的怒喝,鼻吉吃了一惊,瑟缩着蹲到我脚边。我使足力气,朝它狠狠踢了一脚。没办法痛揍那位太太,我竟把气撒到了狗子身上。

“我见你三天两头在附近遛狗。你这人,懂不懂道理?我要报警了。”

“要报警,随便你!”

“这么大的狗,连我一个成年人见了也害怕呢。”

“㞞货。”

就这样,为了维护爱犬,我和路人干起仗来,杀气腾腾,莫名其妙开始口不择言。原本想辩解说这条狗如何立下汗马功劳,却意识到鼻吉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功勋。又想说,这条狗帮助过醉倒在路边的人,再一想那醉酒的人正是我本人,只好闭上了嘴。

脑子里一团乱麻,满腹愤愤之词,我却愣在原地哑口无言,最后只能冲说教的太太大喝一声:“少烦我!”

然后迈着气哼哼的步伐,沿洋槐大道走掉了。

那位太太大概平生头一回遇见如此恶声恶气的女子,吃惊地停车望着我离开的背影。过一会儿,那辆轿车才“嗖”地从我身边驶去。

爱报警就请便吧。我心想,到头来连自己和狗子的自由也要被剥夺。被母亲夺走了青春与恋人,又要被世间夺走爱犬。忽然,我在草地上蹲下身去。每当我哭泣时,鼻吉必定会努力钻到我胸前,用鼻尖拱我的下巴,柔和的眼神似乎在劝慰说“不要哭”。

“咱俩是被通缉的犯罪同伙哦。 ”

我静静倚在宽大的犬背上,拍拍它的脊梁,好孤独啊……

那位太太的话或许也有道理。

假如爱蛇的人牵着他的蛇四处散步,我恐怕会吓得端起枪来,跟他好好干一仗。

“可是,我的蛇很乖呀。”

就算蛇主人这样辩解,我这人见了保健品里的蛇粉也能吓得半死。真是个利己主义的变态啊。

咦,这话不对。狗与蛇不同,它们大多是人类的好朋友。小孩子就像向往大象一样,也渴望与大狗交朋友。早晨去学校的孩子们,总会满心喜爱地凑到鼻吉身边来。我也会细心守在一旁,保证孩子们用合适的力道去摸狗,狗子也绝不会张口咬人。它把小朋友视作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同类。原本胆怯的小孩,自豪地抚摸着鼻吉,而后满足地叹口气,约定:“明天还在这里见哟!”有时也会和鼻吉一起玩捉迷藏,然后挥手道句“再见”,才往学校跑去。

攻击小孩的狗,要么一定是长年被链子拴着,变得焦躁不满,要么就是纯血统、没驯化好的恶犬。在孩子们逐渐失去了泥土、草地、蜻蜓的今天,通过与大狗接触,也能使他们敏锐感知到遗失的大自然气息。每次我牵着狗从孩童身边走过,都在带给他们一份自然的馈赠。有的孩子甚至会问:“去我家玩好不好?”总之,鼻吉是只爱护小朋友的好狗。

对嘛,这番话方才当着那位太太的面,怎么无法侃侃而谈呢?那位太太的小孩,说不定也是我家鼻吉的好朋友呢。

正因为有家校联合会这群愚蠢的父母,如今的教育才沦为一口装满赝品的宝石箱。到处是过度保护的肥胖儿童。希望家长们也给小孩拴上链子,多牵着出来遛一遛。

我和鼻吉依旧没牵绳去了市场。和鸡肉店的奶奶讲了讲方才吵架的事。花店的小姐姐和鱼店小哥也凑过来,深切寄予了同情:“我们鼻吉多乖啊!”

那情形,仿佛在安慰我和鼻吉这对即将被押往监狱的罪恶二人组。

本文摘编自

《内衣觉醒记》

原作名: 我想骑着毛驴卖内衣

作者: 鸭居羊子

译者: 匡匡

出版社: 山西教育出版社

出品方: 理想国

出版年: 2023-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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